永城汉画像石中的杂技艺术初探

作者:盛朝新发布时间: 2025-03-20 09:20:471347 次浏览

永城汉画像石中杂技图皆属于东汉时期的作品,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为我们勾勒出汉代丰富多彩的杂技艺术,传递出汉代“舞乐百戏”的真实状况,是用图画记录的汉代历史文化。

一、角抵戏成为永城杂技汉画像的主要特色

  永城汉画像石中杂技图皆属于东汉时期的作品,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为我们勾勒出汉代丰富多彩的杂技艺术,传递出汉代“舞乐百戏”的真实状况,是用图画记录的汉代历史文化。

  角抵是汉代杂技的一种,是汉代最为惊险、刺激、炫目的杂技。角抵可分为人与人斗、人与兽斗、兽与兽斗三种表现形式。这三种形式在永城汉画像石中都有体现,人与兽斗有部分画像非常精彩,兽与兽斗则占据永城汉画像石的主流,有大量篇幅表现虎啸龙吟、熊虎相搏、瑞兽打斗的场景。汉代把戴假面具的斗兽师称为“象人”,酂城汉墓出土有两副象人驯兽画像石,其一画像石中前有朱雀,后有三人,身材高大,戴着头冠和面具,手持驯兽棒,棒下为一龙状动物,面露恐惧之色,低首伸颈,圆眼大睁,流露胆怯。其身躯高大,遍体有鳞。一象人束紧身衣,一只臂膀伸长扬起,朝向龙身,手持棍棒,作控制状。象人另一只胳膊牵着虎头,虎头昂起。与此同时,虎身旁站立一人,也是穿紧身衣,头戴尖帽,一手抓住虎颈,另一手扬起棍棒,作击打状,虎后腿腾空,前腿前伸,一副急速奔跑的样子。后有一人,头戴尖帽,骑着一头牛,牛体态硕大、壮实,低头伸颈,前腿迈进,后一只腿腾空,牛尾上扬,作奋力前行猛冲的样子。这幅图表现了汉代驯兽师的勇敢和高超驯化技艺,是人与兽力量和智慧的较量,是人征服大自然的象征,画像风格粗犷奔放,动感强烈,节奏感起伏,刻画生动,栩栩如生。

  酂城汉画像石另一幅驯兽图描绘了一人驾驭两头猛兽的情景,画像中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象人,他穿着宽袖袍服,下身着衣裙,头戴尖帽和面具,两手各持一根棍钩,分别牵引着两头大型猛兽的头部,左侧一头为苍龙,苍龙高腿长颈,颈部后扭,回首面向象人,似在听从象人指挥。右侧一头为豹子,躯体高大、壮硕,在象人的控制下,张嘴嘶鸣哀嚎,低头伸颈,四足后屈扒地,身躯后缩,尾巴下摆,一副胆怯之状。后有一只虎回首惊恐张望,作急速逃窜之形。最左侧也有一只老虎,看到象人驯兽,两眼惊恐而逃。这幅画像的细节刻画非常精彩,画面用对比的手法,一是用象人的矮小与猛兽的高大对比,二是被驯猛兽与观看潜逃猛兽的对比,三是用象人的洒脱与猛兽的猥琐对比,突出驯兽师的高超技术,也突出了这幅画像不同凡响的艺术价值。

  兽与兽斗画像石是永城汉画像石的主要特色,在永城汉画像石中不仅数量众多,而且题材极为丰富,全面诠释了汉代角抵戏这一最为惊心动魄的杂技艺术。考古专家李俊山先生对此有精辟论述:“永城汉画石刻中那些引颈而鸣、腾跳嬉戏的珍禽异兽占绝大多数”“那些龙腾虎跃、凤飞鸾鸣、百兽率舞表现的飞扬流动的强烈的大动作,充满了速度和雄浑的力量,正是汉代繁荣兴旺,人们心情舒畅开朗的表现。”(见李俊山《永城汉画像石浅说》)角抵戏是包含政治含义的杂技艺术。永城汉画像石中的角抵戏有龙虎相争、熊虎相搏、熊戏兽舞等,斗争激烈,险象环生,场面壮观,验证了史籍记载的角抵戏的不同凡响。酂城汉画像石中有多幅苍龙、异兽、熊虎搏斗图,刻画猛兽多达9头。太丘汉画像石中有熊、虎、麒麟追逐戏斗图和神兽搏斗图等多幅。茴村汉画像石中猛兽搏斗图更多,比较突出的有百兽率舞图和飞廉、熊、虎、马腹争斗图等。僖山汉画像石中也充满大量猛兽搏斗图,其中较有特色的一幅刻画了10头瑞兽,其中有两头熊两足站立,两眼相视,两嘴张开相向,似在嘶鸣,前两腿中的一只相互抓在一起,各有一足也蹬在一起,仿佛在激烈搏斗,又好像在携手而舞。这10头兽动作、神情各异,身躯都在剧烈扭动,四肢都在疯狂舞动,连尾巴都像游动的蛇身一样弯曲、飘摆。打斗场面非常激烈,整个画像气势磅礴,跃动着疯狂的力度,将动感表达得酣畅淋漓,引人入胜。画师或许是把京都表演的皇家角抵戏最为刺激、热烈的场面刻入了画像石,是汉代最高级角抵戏的记忆。

  据史料记载,角抵戏在先秦时代就已存在,是古人在驯化大型野兽时产生的原始娱乐体育活动,秦汉时期达到高潮。《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角抵优俳之观”。《汉书·武帝纪》记载:“三年春,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来观。”“元丰六年夏,京师民观角抵于上林平乐馆”。《后汉书·夫余国传》记载东汉顺帝永和九年“其王来朝京师,帝作黄门鼓吹,角抵戏以遣之”。角抵戏成皇家招待外宾的“御戏”、汉代的国戏,可见汉代角抵戏档次之高,其惊险性、刺激性应是特别吸引人的,而且成为政府举办的项目,皇帝亲自参与或主持,相当于官办的大型体育娱乐活动,弘扬的是汉代的国威,张扬着一种王者之气。杂技成为统治阶级享受的高档娱乐节目,由此也带来民间的热捧和尊崇,杂技演出遍及城乡,是社会繁荣富强的标志。永城画像石中的角抵图就是汉代真实状况的写照。


二、普通杂技画像是永城汉代民俗的写实

  除角抵戏外,永城汉画像石中其它杂技图也很丰富。太丘汉画像石有表演倒立、跳丸、平衡术的,酂阳汉画像石也有跳丸表演。2012年发现的茴村汉画像石发现了永城最丰富的杂技表演图。茴村一号汉墓的“杂技六博图”和二号汉墓的“观赏杂技图”都是专门的杂技画像,绘图精美,人物形象细腻,表演人数众多,内容丰富,是难得一见的汉代永城地区杂技大观图。“杂技六博图”中刻画了七个耍杂技的人,创永城汉画像杂技人数之最。考古专家李俊山先生对该画像有精细的描绘:“画面左端三人身材壮硕、柔韧,头戴尖顶小帽(或面具),穿着紧身束袖衣,腰系宽带,十分利落。两人扭腰舞臀,似在做表演前的热身。另一人已经开始折腰,欲翻跟头状,其右侧一人身子下蹲,双臂曲举,头上三把短剑飞在空中,正在表演飞剑。另一人身躯高大,着紧身束袖衣,腰系宽带,躬步前倾,两臂手掌前伸,面前三丸上下翻飞,正表演跳丸技艺,其身后三人中,一人双手各持桴击鼓,一人舞蹈,一人表演柔术倒立。”这一组杂技表演节奏感、起伏感、波动感很强,犹如一幕电影呈现出连续不断的投影画面。

  茴村二号汉墓的“杂技观赏图”也是一幅精湛的画面,图上共绘制了九个人物,左端有一人宽袍大袖,头戴高帽,面向右侧端坐,面前一人站立,身体前倾向右望着,中有三人表演杂技,“居中一人倒立地上,旁有一鼓,有可能此人在表演在鼓上倒立,以显示身体轻盈及技艺之高。其左右两人身体修长,肩宽臀硕,头戴尖顶小帽,细腰紧束宽带,英武利落。一人表演跳丸,其左右手各持一丸,右肘上部以及头顶还各有一丸飞起。另一人两手各执一球,身体稍微下蹲,迎面作使劲抛耍状。画像右半部分有四人,其中三人似为主人而端坐,另一人前来拜谒,躬身施礼,三人中在前一人欲执手相迎。应是主人家中有喜事庆贺,请来了杂技表演团,并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观赏。”(见李俊山《永城茴村汉墓画像石》)这是汉代日常生活写实图,杂技成为招待宾客的演出活动,由此可见汉代流行的乡风民俗。

  茴村汉画像石中表演在鼓上倒立的图画实际上是反映汉代杂技安息五案的内容。什么是安息五案呢?安息是汉代伊朗高原上的国家,安息人经过丝绸之路来到中国,将他们的杂技表演木案戏带到内地,五案就是五个木案子,即我们俗称的木桌子,五个木桌子叠摞在一起,在上面表演杂技,是安息人的绝技。据考古资料研究,木桌子是西汉末年从西域传入中原的,东汉时中原木桌子还很少见,表演杂技者创造性地利用大皮鼓来表演,主要是柔术,他们在鼓上倒立、翻飞,以大鼓作为道具,这是从安息五案演变而来的。鼓上杂技在汉画像石中多有出现,山东嘉祥武梁祠汉画像石中就有两手倒立于两鼓之上的画图,与茴村鼓上柔术同属于一类。这种杂技是汉代丝绸之路和多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见证,茴村鼓上杂技是永城目前发现的唯一的汉代鼓案表演画像石。


三、杂技画像石是汉代永城孝文化的反映

  为什么汉代要制作画像石呢?原因是汉人视死如生、灵魂不灭的观念作祟。他们认为人死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继续生活,因此将生前的场景刻在石头上埋入坟墓,希望到阴间里继续享用舞乐百戏、享受荣华富贵和幸福生活,反映了人们对长寿、富贵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留恋和向往,同其它画像石一样,杂技画像同时也是汉代孝文化的反映。

  据研究,汉画像石的制作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并非是工匠率性而为,随意制作。首先由画师根据主人的意愿,用画笔蘸着彩料在磨平的石头上绘画,画出图样作为底本,然后工匠再依据图形,用工具小心翼翼地雕琢。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画像石的杂技图主要是突出人物形象,它与神仙和灵兽图不一样,杂技图重在写实,人物的衣着、动作的跳跃等都来自杂技的真实,是汉代石头上的另类“摄影”,具有汉代杂技的原真性、质朴性。

  永城汉画像石杂技图是汉代永城民俗的写照,可以想见,当时永城城乡都非常流行杂技,而且杂技演艺很高超,所到之处,广受欢迎。

  促使汉画像石兴盛的主要因素是孝道观念,厚葬是表达孝道的主要形式,在永城绝大部分平原地区画像石墓的造价不菲,而孝道是支撑建造画像石的思想因素,在汉人看来,只有将石画像绘制得更多、更精美、更丰富,才能将对父母或祖辈的孝道表达得更崇高、更充分、更完美。画像的丰富图样彰显的是孝文化的广泛弘扬和实践。画像兴盛是汉代永城繁荣富庶的标志,作为一种历史文化现象,画像石弥补了史料记载的不足,透过这扇窗口,我们看到了汉代永城人的艺术生活和孝道文化的传播,画像石丰富了永城汉文化的内涵。